三減一等於幾

spetoct

(序)  

　　那個鎮子叫絕倫帝。
/ Q8 S; c4 u( j$ T: {" s3 z! z
　　絕倫帝很小，但由於它是我的故鄉，所以它有幸被媒體報道過幾次。

　　多年前，西安電影製片廠錄音錄像出版社曾經出版一盤我唱的盒帶，其中一首歌是寫絕倫帝的，我深情地唱道：

　　-
6 U& U1 z9 a5 [# W5 T5 [% _
6 W0 n: Q1 B9 M3 @　　那疙瘩沒有妖魔鬼怪，

　　那疙瘩居民善良無猜，
1 v$ m; A8 i/ a( T' B6 Q
: U- G% R' A& N" Z6 t' ^8 [% b　　那疙瘩冰雪寂寞天藍地白，
1 c0 Z6 J$ ~! ^5 J0 l3 T
! f6 |& D3 r( U! X/ ^　　那疙瘩向日葵金燦燦滿世界地開……
! `( \. Q/ ?$ I% v/ t" S2 y
0 Y& r- v% ^/ ?- s# I& y; k8 I9 B& C　　-

* K; {. M' }0 H4 w1 y. v4 J　　可是，自從那個嬰兒出現之後，小鎮就像電腦染上了最可怕的病毒一樣，變得越來越恐怖了……他從黑暗中來
- C  j0 C- p* ^* @" ?: b# R　　這一天夜裡突然停電了，小鎮漆黑一片。

　　男女老少的狗一齊狂吠起來。
2 q3 ^: `5 p. ?, Y! k
) }- ]( Z. @/ p# `/ h( c　　有雜亂的腳步跑動聲，有大人尋覓自家孩子的呼喊聲，還有手電筒的光，在夜空中晃來晃去……
3 R; Q1 _. ?# i. i" q
. \' Y/ Y/ F8 D　　有電話的人家紛紛向變電所詢問，可是一直占線，打不通。

6 Q6 B% \7 R& T) i/ p' w* E　　一些人家點上了蠟燭，燭光微弱。整個小鎮好像半夢半醒。

　　張古本來要寫一份重要報告的，他是鎮政府的秘書，明天要交上去。可是，電腦用不成了，他特著急。

/ k0 Q* f0 h) s4 a% A　　他走出門，打算去變電所問問。

! e" L. m: S% H. d2 F5 ~　　今天在變電所值班的正巧是他的朋友馮鯨。他比張古大幾歲，他倆都是網蟲。
, h- K# Z9 t. U; R8 ^
3 g" A  d& K1 U6 o. ~& j" f　　三個鄰居女人在院子裡乘涼。沒有電，在房子裡沒意思。

- o" H' Q1 U' C! K# V/ B6 l　　她們和張古開玩笑：“小夥子，咱們17排房只剩下你一個男人了，天這麼黑，你要保護我們，可不能逃脫啊！”
$ {4 i' V' e/ Y& R" `( b+ L* X$ {
　　張古笑道：“我還指望幾個嫂子保護我呢！”
" J) e2 }  t: J4 i
　　小鎮都是連脊房子，一排五家。張古住的這排房子，位於小鎮最北端，編號第十七排。房後面，就是寬闊的莊稼地了。最近一段日子，除了張古，其他幾家的男人偏巧都不在家。

　　變電所在小鎮郊外，大約一公裡。張古跑步很快就到了。
: t# `' X; Y2 Y; R8 s2 U
　　他進了值班室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，問：“馮鯨，怎麼搞的？”

' h# |6 b! Z8 f0 b( h　　馮鯨說：“我也不知道，我一直給縣裡打電話，占線，一直打不通。

! n; n6 o  z4 Y8 |2 s0 _2 Z　　“今晚能來電嗎？”

　　“那可說不準了。”
& C- ]* q+ e6 f" a. W" y7 h
　　張古罵起來。

: v1 ^: s# M- x. ]/ W, t　　馮鯨還在一遍一遍地撥電話。
! D( u3 Q9 h+ h5 w- ~
% |; I* @  Q) [) |2 K　　張古說：“看來，我的報告只有明天到單位寫了。”說完，他起身朝外走。

　　他走到門口的時候，馮鯨突然在後面問他：“張古，你說，三減一等於幾？”

　　張古回過頭，馮鯨正認真地看著他，等待他回答。張古覺得馮鯨的神情好像有點和平時不一樣。他有點莫名其妙：“你說呢？”
8 k8 t$ ~& K7 ~' N$ W  o
　　馮鯨：“我當然知道了。現在我問你呢。”
5 ^. j! a0 Q+ q; b" I8 b
　　張古一本正經地算了算，然後說：“我算不出來。”

& V2 E5 B; ~( z. u& H+ O6 A- f　　馮鯨一下笑出來。

2 ]3 F) o  m: f4 Y  B5 S$ ]* \6 J1 ^　　張古：“你到底要幹什麼？”

3 p9 u, b3 M2 Q　　馮鯨：“是這樣的——我想在互連網上起個名字，就叫——三減一等於幾。起名之前，我想對十個人問這個算術題，如果十個人都脫口而出，那就說明這個名字毫無趣味，我就不叫它了。你是我問的第一個人，第一個人就告訴我算不出來，再不用問了，我就叫這個名字了。”

　　張古耐心地聽馮鯨說完，說了句：“真無聊。”轉身走了。

; r, w0 J' r$ }8 W" Q3 ]  b　　到鎮裡還有一段路。

9 |0 R9 L6 P  X: |: r3 Z' k　　天很黑，兩邊是曠野，沒有一個人。
, }0 M1 [" x7 `9 `' u9 @
' U2 l& q% t+ C, [% M5 |% O　　張古戴著隨身聽走在路上，他把音樂的聲音調得很大。
. N$ M' y& k& n0 `  M
　　——我告戒你，這個世界不安全，你要時刻保證視覺、聽覺、膚覺的靈敏，假如有什麼情況突發，你做出的反應才會更準確。
3 {3 f$ |3 }2 s# C9 l: @3 W. j- b
+ j* o. w6 |9 o5 A6 i8 l  p3 U　　張古還沒有女朋友，他這個年齡最大的嗜好就是聽音樂，搖滾樂，美國那個死去的貓王，震耳欲聾。
! }3 e2 f6 f2 E8 P- f
, y4 X# R6 @3 y　　突然，他看見黑暗中路邊有一團東西隱隱在動。他停下來，仔細一看，竟是一個小小的嬰兒。

　　張古嚇了一跳。

, L2 |# V6 r5 k* R" Y; ~) [　　音樂占據了他的耳朵，他什麼都聽不見。他手忙腳亂地把隨身聽關了。

5 \7 N$ x# X' L6 F　　那個嬰兒坐在那裡，沒有哭，他抬頭看著張古，嗚嗚咿咿地吐著兒語。
- q3 {  f% t+ P  [$ O) r6 X
5 F5 A( j0 y9 C6 K0 g. z+ F7 c% j　　張古湊近他的臉，仔仔細細地看。

, f5 Q5 w: H: V, ]　　是個男孩，大約有1歲左右，光著腚。

4 v7 b- M5 T; U1 @& l$ A　　老實講，這個男嬰長得很醜，窄窄的額頭，眼睛出奇地大，鼻子癟癟的，頭發又細又黃……從頭到腳髒兮兮。
8 h( L; Y; N) v1 N0 y' G) v! i" S
　　張古四下看了看，沒有大人，只有這個男嬰。他俯下身，問：“你媽媽呢？”

　　那個男嬰仍然嗚嗚咿咿地吐著兒語，顯然還不會說話。

! _+ n; w& p& ?9 p7 q+ G9 N! b+ l　　張古犯愁地左顧右盼，大喊起來：“哎，誰的孩子？這是誰的孩子！”
4 q+ U# i% F6 Y' m; e% v) K# Q
　　空曠的田野，風很大，沒有一個人影。

- s9 T6 _; e. W# g　　張古想把這個男嬰抱回家，可是父母不在，到滿洲裡姐姐家去了，一年都不會回來。自己又沒有結婚，怎麼養他呀？

  d" F$ n2 r8 \; A) n: D9 T　　他想來想去，沒辦法，只能回去向鎮裡人報信，看看有沒有人把這個男嬰收養。

　　他狠了狠心，扔下這個男嬰，快步走了。

- H) \- q4 D+ `5 A, x　　走出幾步，他回頭，看見那個嬰兒在黑暗中靜靜看著他，那眼神有點復雜。他莫名其妙地緊張起來，加快了腳步……

3 z4 n) T) l8 ?1 |　　幾個鄰居女人還在院子裡聊天。

　　張古停在院門口，對她們說：“我在郊外看見了一個孩子，不知道誰家的，沒人管。”

　　李太太對另兩個女人說：“有這樣的事？走，咱們看看去！”
9 f3 |( X& A; F% V
' C) s3 |2 E$ O0 \  u' e+ s　　她老公叫李麻，是屠宰廠的屠夫，長得五大三粗。特別要交代，他有一把殺豬刀，鋼口特別好，是他祖上傳下來的，據說那把殺豬刀削骨如泥，他就靠這把刀吃飯。最近他到外縣收豬，離家已經一個多月了。李太太是那種心廣體胖的女人，非常善良。
* c7 Z. w+ M! ^3 ]+ S
　　卞太太問張古：“那孩子在什麼地方？”

2 B6 X) k% M) T8 r: |　　張古說：“就在路邊，去變電所的路邊。”
( b- T9 k" M, l: e; z
　　慕容太太一邊站起身一邊忿忿地說：“現在有一些父母真狠心，自己的骨肉就捨得扔掉。前幾天，我看電視上報道，有一個惡毒的母親……”

　　慕容太太家裡剛好有一個不到1歲的女孩，這時候的女人最母性，柔腸似水，哪怕一個不相關的孩子受苦都會刺痛她的心。
9 a1 Y# I7 |; J* j: x% F& u
　　幾個女人一起去了。

  m( J( U9 a  N0 O　　張古回到家，順手去開燈，沒亮，他陡然想起停電了。

* ]0 G# b8 f# t　　房子裡一片漆黑，他摸黑躺在了床上。

　　想起今夜的事情，他覺得有點奇巧：平時小鎮很少停電，今夜偏偏就停了，而且他又看見了那個莫名其妙的男嬰——好像今夜停電就是為了掩護這個男嬰出現似的。

8 R1 }0 t# f* Y" d& L# w　　還有，遇見那個男嬰之前，馮鯨好像中邪了，竟然神經兮兮地問他三減一等於幾。
) G. N' Z" f5 I3 X
* b9 \9 K2 t- m* o) {　　張古覺得這個算術題不吉利。

. J1 e# S1 v  W, ]　　外面，那些狗都不叫了，只剩下一條狗在張古的門外叫，那聲音很孤單。

　　家裡只剩下他一個人。

　　這趟連脊房子就剩下他一個男人。

　　他覺得這房子空蕩蕩。
9 x% J4 w2 U1 n
　　他覺得那男嬰有點不祥……
9 R$ T9 z4 v1 a* l7 H! P- M

spetoct

尾巴
　　三個女人果真把那個男嬰抱了回來。
7 ^8 {: ]5 M; S9 p+ {% ~: q1 M
$ ^" Y+ f! V$ F: w  W. W( O　　她們商議了一下，很快形成了一個約定：大家輪流收養這個1歲的男嬰，每家一個月。如果孩子的父母找來，隨時把孩子奉還。如果一直沒有人前來認領，他們要共同撫養他到18歲。
. b1 H. e+ \9 `3 o+ G- l; i
, x( F: m' `" v　　這趟連脊房子共五家，除了張古和那三個好心的太太，還有一家，那是一個寡婦。

6 o5 m1 l9 G7 Y1 `  T" {, J- `　　她叫連類，是小鎮的頭號美人。

　　連類是從外地嫁到小鎮來的，不善言談。她丈夫死很多年了。一根繩子，掛在房梁上，吊死了，舌頭吐多長。說起來，他死得特別不值得，好像沒什麼大事，只是和連類拌了幾句嘴。
6 c, @) A9 S% c
　　從此，大家更無法知道連類的根底了。

! i! ?, x/ g4 K6 C1 Z　　丈夫死後，連類竟然沒有回娘家，也沒有再嫁，她一個人留在絕倫帝小鎮上，一直守著寡。

1 o3 _- o( B  T　　雖然小鎮很偏僻，但是這裡的人很開明，他們都希望連類能夠再找一個好男人，一個女人確實不容易，而且她還那樣年輕。

& f- V. N8 Y- j' e% P' r3 F' ^" h　　可是，大家沒有和連類交心的機會，因為她從不和大家來往，挺封閉的。
( u7 q* x/ S' _( A
5 \; i8 ~. ]& d/ h$ {　　她更不和17排房的鄰居們來往，和17排房的幾個女人偶爾走路碰見，只是簡單打個招呼，從不閒聊。
3 I1 \  S& n- r7 |. L3 N) z
4 G3 y6 g9 g0 x9 \# |4 _　　她家挨著路，於是，她開了一個巴掌大的服裝店，掙不了多少錢，僅僅是糊口而已。
, c' j' U! E$ _; ]& S0 y0 R/ u
) v. J4 _# w( e: ~5 U+ \　　幾個女人把那男嬰抱回來之後，李太太把連類叫出來了。她對連類說了她們幾個人的想法，問她參不參加她們的約定。
# ~8 X7 Y7 f! f" y4 b! T+ W# t
9 T% C! o  u" @  L8 k; N　　連類好像極其排斥這個嬰兒，她看都不看他一眼，連連說：“不不不，我不想收養他。”

3 D# }! f# E" T! F- H+ g　　李太太笑著說：“那好吧，以後我們是他媽媽，你就是他阿姨。”
$ a  Z. d+ H: G2 {! q- @
　　然後，連類低頭就走了。她始終沒有看那個男嬰一眼。

　　心直口快的李太太第一個做這個男嬰的母親。

　　男嬰的衣服，名字，生辰八字，什麼都沒有帶來，赤裸裸一個嬰兒身。說他1歲，沒有任何依據，僅僅是從他身體的大小估計。
5 [* F+ V$ U0 |* @
　　如果是正常的孩子，這麼大已經會說一些話了，可是他不會。他一直愣愣地看著面前這幾個陌生的女人，似乎很恐慌。

" a  h: p; Q6 U0 N+ x6 k　　李太太把他抱回家，給他煮了一碗米粥，還拌進了蔬菜末和精肉丁。
, l: |) U+ ]  [9 Q% _
1 `! O& d& B( s6 p　　他吃的時候，把肉都吐出來，把米粥和菜都吃光了，之後，還嗚嗚咿咿地伸手要。

　　李太太很高興，她知道，只要孩子要吃的就沒什麼大毛病。接著，她又給他沖了一杯牛奶。
$ h  |4 A4 \# g5 ~
+ A, J4 x" B7 ?& [) O* W2 n: E6 o　　她數了數，這個男嬰上下總共長了8顆牙。
) M+ g( Y! O( y( R
7 L2 G/ N" t, Z7 k* K7 z0 j- L　　李麻的兒子4歲了，叫熊熊。他認真地問媽媽：“你為什麼給他吃飯？他也是你兒子嗎？”

　　李太太對他說：“熊熊，從今天起，他就是你弟弟，你不許欺負他。”

! r) R; K- ?; i' R7 R　　熊熊似乎不太喜歡這個醜弟弟，他不情願地說：“我不要他當弟弟。”

& E' d( u. F- x3 V" V2 l　　吃飽了，男嬰的情緒似乎好多了，蹣跚著爬上床，去抓熊熊的玩具。

9 x8 ?8 U1 s# p6 C2 Q; l$ ?　　熊熊大聲說：“別動，那是我的！”

　　李太太嚴肅地對熊熊說：“你這樣就不對了。這個孩子比你小，他沒有媽媽，沒有玩具，多可憐。你應該愛護他。”

　　熊熊的眼神仍然有敵意。

　　那個男嬰抓起熊熊的一個電動汽車玩起來。
  }; T0 {6 a# F! G7 o2 h( @
　　熊熊沒辦法，就把那個電動汽車留給了男嬰，把另外的玩具都抱走了，放到了別的房子裡。
, Z) x- |. Y4 Q" y0 l
　　李太太歎口氣，溫柔地對那個男嬰說：“寶貝，你玩吧，玩夠了媽媽給你換。”

　　第二天一早，卞太太和慕容太太就來了。
' f+ N1 I) F( e6 b8 N7 H) s% ?
　　卞太太給男嬰送來了幾套小衣褲。慕容太太給男嬰送來一只奶瓶，還有幾袋奶粉——她家這類物品太多了，迢迢根本用不完。

9 C1 U! A' O. S5 F　　李太太問卞太太：“你又沒有小孩，怎麼有這些小衣褲？”

7 {: P  z: Z9 S" o4 U　　卞太太說：“都是我親戚家的小孩穿過的舊衣服。”

' g; f9 C8 K8 e7 L2 s, a# n7 N$ s　　男嬰見人多了，高興起來，嗚嗚咿咿地叫，手舞足蹈。

8 J& F. R, U. s  V4 c5 M- W　　卞太太說：“咱得給這孩子起個名字吧？”

: G9 p  b5 i" J; _# r' ^　　李太太說：“是得起個名字。”然後，她對卞太太說：“你讀過中專，你起吧。”
  {$ q: s7 y8 a- J2 H
( S" U) C6 T) y' G! C- W- h1 q5 Z2 c　　卞太太說：“隨便叫一個吧，不就是個名字嗎？就叫叉吧。大名以後再說。說不準哪天人家父母找來呢。”
# V9 P  _. c5 w; f; a: b, f
* |. l4 j  P" T% S0 r　　“好，就叫叉吧。”李太太一把抱起那個男嬰，笑瞇瞇地逗他：“叉！叉！叉！——”

　　幾個家庭主婦在一起聊天，說著說著話題就會越軌，開一些葷玩笑。
9 R' N/ t) D6 D1 K9 k( d4 O
6 g+ g* t# A8 N8 ~% n9 W! ?5 @　　慕容太太對李太太說：“你老公本來以為你很規矩，可是過一些日子他回來，發現你把孩子都生下來了……”

　　李太太說：“就算我出牆了，孩子也不可能長這麼快呀！”

　　慕容太太壞笑說：“鬼知道你什麼時候背著他做過了。”
7 c3 w1 }4 @0 f- w1 G' d3 n8 k
6 r# W$ z, h5 _! T/ @1 ]　　李太太：“冤啊，你看我家除了李麻還有一個男人來過嗎？”

! i9 p4 B7 @- J; ~+ s6 I　　慕容太太：“今早上我還看見有一個卡車司機進來了呢！”

　　李太太：“那是連類家的朋友，他的卡車水箱漏了，來討一桶水。他本來是去連類家的，連類家沒有人。”
5 J* n+ o9 f2 Z# W5 N" K# @) t
　　卞太太湊熱鬧：“他是來討水，但是幹了什麼就不好說嘍。”
- x- G( }; f" q$ k. o/ c
& }( Q* A& Q8 X3 v0 [* E　　李太太：“胡扯，他5分鍾就出去了。”

　　慕容太太驚歎：“嗨，你們的動作挺快啊！”
) F/ j" C- Y$ a& D# D, k. j! w/ e
　　李太太：“你們這兩個長舌婦，一會兒就被你們弄成真的啦！”

　　卞太太和慕容太太就開心大笑。
# ?8 ]4 ?' K- I
　　李太太說：“說真的，那個司機是個挺不錯的人，他說，明天上午還路過這裡，去城裡拉木頭，下午返回來。咱們搭他的車去城裡轉轉好不好？”

　　卞太太最寂寞了，她老公是個生意人，一年四季在外面跑，留下她一個人在家獨守空幃。她說：“好哇，我早想買幾件衣服了。”

' K0 Y+ W5 W" W. H- `　　慕容太太猶豫了：“可是，我家迢迢……”

2 ^9 \; ?: z5 ?, l8 ?　　李太太說：“放你婆婆家唄。”

7 e( N1 n/ b8 t; O% ^　　第二天早上，李太太給兩個孩子吃完飯，對熊熊說：“今天你照看叉，媽媽去趕集。別讓他摸電線，別讓他玩火。還要記住，你和他都不能出去，更不能到井邊玩。餓了，有餅幹和牛奶。媽媽下午就回來。”
/ r% F, d  U; d- t& N+ I9 ~
: m' C3 Q; P+ d$ {) R: f# O　　熊熊懂事地點著頭。

6 o) i/ e: k* b$ E% c5 `　　那輛卡車來了，幾個女人說說笑笑上了車，走了。

　　這一天，她們在城裡玩得很開心。她們買的一堆東西裡，除了有一些嬰孩用品，剩下的就是一些在男人看來完全莫名其妙的東西，發夾啦，戒指啦，絲襪啦，口紅啦，皮包啦……

　　她們返回來的時候，車在路上出了點故障，她們天黑才到家。

　　雖然熊熊這孩子挺妥靠，但是李太太還是有點擔心，她急匆匆趕回家。

　　進了門，她看見熊熊在玩，他騎著小凳子當火車，“嗚嗚嗚”地開。那個叉老老實實地坐在沙發上看電視。

　　她長舒一口氣。
( C2 Z5 s- d( {+ P, s) u
1 z" g$ E) I2 V' ]7 @7 P) d! @　　熊熊看見媽媽回來，立即撲上來撒嬌。
, i2 C0 O* J& [  ~
4 ?, c8 ^9 f5 A% O4 g) S+ N. H　　叉好像也認識她了，嗚嗚咿咿地叫。
. z# [" \5 |7 c
　　她和兩個孩子親近了一陣，馬上下廚做飯。

2 @! v( o* r. e# J: ~" ~　　經過這一天磨合，熊熊對叉好多了，李太太聽見他對他說話的時候，變得很柔和。孩子在一起玩玩就融洽了。李太太想。

, i$ u* `. b$ R; s& V+ P+ l　　忙忙乎乎吃完了，已經很晚。

　　李太太和兩個孩子躺在炕上，關了燈。

　　叉很快睡了。

　　屋子裡黑糊糊，只有靠窗子的地方有點白，那是微弱的月光。小鎮的夜靜極了。

' S6 n1 q8 s, o　　李太太抱著熊熊親了一口，輕輕說：“熊熊真乖，都是大人了，可以照看弟弟了，媽媽明天給你買蘋果。”

　　熊熊說：“我還要巧克力。”
! \7 h* O4 D, P( M3 ?2 ]4 J! Y
　　李太太說：“還有巧克力。”

1 j% O6 _2 w, ]$ Z9 ?# c　　熊熊滿意地枕著媽媽的臂彎閉上眼睛。
# l' p( [- Y) S3 w; s
　　過了一陣，熊熊忽然想起了什麼，睜開眼，說：“媽媽，我聽見他說話了。”
! d. K! ^9 r- `; ?9 ~
  {/ T) T# H) U$ o& q　　李太太愣了愣：“誰說話了？”

　　熊熊指指旁邊的叉：“他。”
  {! s" i& I0 }3 Z
　　“他不會說話。”

　　“我聽見他說了。”
! d- U8 t6 \! O4 Z4 f
7 u# J8 `" a! [2 x　　“說什麼？”
5 m( y6 o5 A: e; h" m5 u) O/ d
　　“他說，我掐死你。”
; m& B/ G% u2 H; T( r3 D& G% i
　　“胡說！”
4 U) z7 C3 M( q  q2 @
　　“真的。中午我在床上看畫冊，他一個人在院子裡玩，我聽見他罵了一句——我掐死你！”
$ N9 \3 V6 Y, p0 g+ K9 p
! z# s* v! ?* A" ^8 G6 |, w　　“他罵誰？”

　　“院子裡好像來了一只大貓，我趴窗戶朝外看，只看見一條尾巴就沒了。”

　　一個4歲孩子說的話怎麼能相信呢？李太太笑了，她摸著熊熊的頭說：“熊熊，不能編謊話啊，不然就會被狼吃掉的。睡吧。”
1 q' [' _  K6 ^; a
7 ^7 o( D9 W- P. w　　熊熊就不再說了，往媽媽肩窩鑽了鑽，閉上眼睛，睡了。

spetoct

眼睛後面的眼睛
" @3 k9 i/ t/ h　　停電的原因弄清楚了，或者說弄不清楚了——是電線斷了，明顯是被人剪斷的，不知是誰搞的鬼。
/ v6 A) O9 Z7 t: y9 N3 [' r
　　電線斷在小鎮西邊大約一公裡遠的地方。鐵柱在追查這件事。

　　鐵柱是鎮裡的警察，一個雞毛蒜皮什麼都管的警察。盡管他的智商天生有點低，可是

% G9 t& @: `9 L& _0 m大家都很信任他，因為他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。
: }  l- w$ {# A5 D+ L, @0 w" Y
0 }7 }7 x3 X( |% H7 M　　叉的父母一直沒有出現，他的身世還是一個深邃的謎。

$ ~9 ^4 H% Q! Z2 l1 }　　過了一段時間，李太太發現一個問題：這個男嬰從來不哭。他最愛幹的事是看電視——才1歲的孩子，他最大的愛好竟然是看電視！——假如大人有事情，把他放在沙發上，他可以一個人不哭不鬧地看一天。什麼節目都行。
2 y* }) q! T/ k* ^! v" B( X* e. Q
　　開始的時候，李太太覺得他看什麼節目都行。又過了一些日子，李太太漸漸發現了一點區別：他好像更願意看評書。就是那種穿長衫，拿折扇，桌子上放一塊醒木——話說，這個叫李二愣的匪兵，別著匣子槍，來到倭瓜村，想弄幾只肥雞……

　　他竟然喜歡評書！
2 h! f  _+ j0 s( b% d$ p6 j
　　電視裡偶爾出現評書，李太太感覺他的眼睛就亮起來。
/ u2 C* j% }' f2 V
- \- c0 V9 I- X' y　　有一次，叉在看電視，熊熊在旁邊玩水槍。一個卡通片完了之後，又來了評書，李太太順手又給他換了一個卡通片。叉一動不動繼續看。過了一陣，李太太出去洗衣服。她偶爾進屋來，發現不知是誰又把電視換成了評書節目……
% L7 {+ ~) T! K6 A7 s1 j6 y
　　這一天，叉有點發燒。晚上，李太太把他放在自己的被窩裡，心疼地摟著他，他的身子很燙人。

/ v0 C! t" X) Q; y3 S2 G　　熊熊有點委屈：“媽媽，不許你摟他睡！”

& R7 n) b1 R  R' o　　這孩子對叉已經很友好了，可是他對媽媽摟叉睡覺還是很嫉妒。

7 k& R4 i0 d  c- P& ?5 s6 v　　媽媽說：“弟弟病了。聽話。”

$ p/ }$ p0 B  w  ^0 ?　　熊熊就鬱鬱地睡了。

　　叉吃了藥，也沉沉地睡了。

　　大約是半夜，李太太做了一個夢，夢見那個卡車司機又來了，他說他的卡車又渴了，非常熱，需要水。
1 M; C5 `% }! r5 l& Z. W3 p
　　可是，李太太覺得，好像不是他的卡車渴了。

8 S0 c2 a; c/ l) I& T! o　　她說：你為什麼不去找連類呢？
: j. B+ f) Y0 e' x) ^) W
　　他說：她家鎖著門。
: Y4 U8 ~7 g& O
3 a) c: }! W: m9 G1 R9 u$ c　　然後，他突然幹渴異常地抱住了李太太，他的身子像開了鍋的汽車水箱，火一般燙人。

　　他摸她的奶子。
) ]+ w; i7 j* t4 e6 `9 }
　　李太太覺得十分好奇，十分害羞，十分緊張，十分愧疚。

$ M5 j* ~" s4 D　　她無意間看到，那個卡車司機的手小小的，白白的，嫩嫩的，像嬰兒的手……

9 Z. K( t! b6 Z. M　　這時候，她猛地醒了，她發現那個叉正用手撫摸她的奶子。

　　她瞇縫著眼睛偷偷看他，他醒著，眼神和平時不太一樣，很陶醉。
( B% V( n9 E: S
　　李太太覺得，他這可能是戀母情結，摸著女人的奶子，他就回到了依偎在親生母親懷裡的幸福時光……

  |3 ]# I1 U5 ^  n! d　　熊熊大了，很長時間沒有孩子摸她的奶子了，她已經有點不習慣。她輕輕地把叉的手移開了。

2 R! s6 y! c5 b! C5 Y　　她感覺這個男嬰摸她摸得很熟練，有點不像一個嬰兒的動作。

9 M3 ^  Z* r0 |; S( Y　　這個直覺很罪惡，也很恐怖。
9 B" C$ |4 W' ~6 q* |
* C. \  T. f; T$ @+ T. e% Q. f　　五大三粗的李麻回來了。
2 E$ R+ t' `) C
　　他看見家裡多了一個醜醜的男嬰，很高興。

　　他先親夠了熊熊，又大咧咧地抱起叉。可是，叉對他卻好像有敵意，使勁地躲。

! t( {+ T% U: _% ~4 s! a2 s2 J; H　　李太太說：“看你一身腥臭氣，孩子不喜歡你。快去洗個澡。”
! R" m, F% Y  V# R+ V8 |
( R4 ^& o# ]. e　　李麻哈哈地笑，把叉一下一下扔向高處。他的手很大，像兩個簸箕，而叉在他的手裡顯得很小，像一只狗崽子。
3 {% T" x9 `7 z$ X; w( d  x' P7 B
　　這天晚上，熊熊睡在他自己的小床上，叉和李麻夫妻睡在炕上。

/ y% }# C9 J( [! e) t　　我曾經這樣注解“孩子”一詞：一種睡前在中間睡後在旁邊的小東西。果然是這樣。
5 Q+ E1 Q9 z4 s# J' ?( [( `/ _
　　李麻夫妻睡前把叉放在中間，逗他玩。玩了一陣，叉就困了，偎在李太太的胳膊彎裡閉上了眼睛。李麻夫妻小聲說著話，直到聽見叉發出輕微的呼嚕聲，才關了燈，迅速把他抱到了另一端。

　　久別賽新婚。
! |0 z  {  N/ B0 K4 f+ h0 @
　　這對夫妻的身體都很棒，幹柴烈火。

7 V. |) q! V8 M- [! w/ }9 j　　李麻撫摸著太太光溜溜的身子，臉憋得通紅。她肥碩的身體像河堤一樣高大，雙乳像熟透的西紅柿一樣色情。
" f5 k; {9 g/ B! C% z% b7 P; y
+ w$ j) d! X8 B" B  n$ P5 R7 x　　李察的腹中翻騰著攀緣的渴望。

　　終於，他插入太太，開始爬坡，像一只笨重的甲蟲。
; r' Y$ ?0 u3 l# S; P/ R4 k9 O5 L: S
　　熊熊已經長大了，他壓製著聲音。
. I' C2 F/ X, l7 S3 B4 J8 Z9 S
　　很快，太太的蜜穴就濕得一塌糊塗。

　　終於，他登峰造極，滿眼驚雷閃電，有一道閃電擊中了他，他通體狂抖不已，玉液銀漿噴射而出。
$ F' n4 m' V, c' P
& @' I  d8 \1 C5 {0 l　　就在這時候，一雙眼睛跳進他的眼睛，他猛然從最高峰跌落下來。

& w9 s6 I, d: F& P9 Q　　是男嬰。
/ x5 M" J. |8 i0 j$ Z# V
3 `9 l/ k$ Z  E& H, |: g　　是那個莫名其妙出現在自己家的男嬰。

, A% S: c" g+ H0 G! K0 N　　他在黑暗中睜著雙眼，一眨一眨，冷靜地觀看著這對健壯男女做愛的過程。

　　李太太感覺有點不對頭，輕聲問他：“怎麼了？”
, Q) s: x7 @& M. h5 P
　　李麻躺在炕上，陽具一下就軟了，像棉花。他用下巴朝她身後的方向示意了一下，低低地說：“那個孩子醒著。”

　　李太太轉過頭，看見叉閉著眼睛。
. v+ b1 e" L8 i$ R
　　李麻是個粗人，他很快就忘掉了這件事。
/ z, }( P7 E/ h$ q% N8 @
4 _, l6 }$ P# ]& L/ s' t1 y　　盡管叉對他有點排斥，李麻還是很喜歡他。他下班回來，經常給叉買一些好玩的東西，比如水槍和哨子之類。
( r$ L1 o5 B, F
　　閒暇時，他經常教叉說話：“爸爸！”

( s7 z, z2 {8 j* s　　叉：“嗚咿。”
1 N& Y5 k+ ^0 c& z5 V1 c( P6 l
8 p' W& G( ]! A) i0 z! R　　李麻：“媽媽！”
7 C, {3 }5 u- b. U9 I" l) w( a- c
　　叉：“嗚咿。”

　　李麻：“爸爸！爸爸！”

& ]5 Q  g! O  d4 o: d5 K$ p7 _3 g# n, i　　叉：“嗚咿。”
8 U* n2 x, v7 K
　　李麻：“媽媽！媽媽！”

　　叉：“嗚咿。”
' q/ j9 x7 s1 `; e& S
　　李麻再教，叉已經不耐煩，掙脫李麻下地玩去了。

8 Z  P( l* U- c1 E3 p　　這一天晚上，天很陰，好像要下雨。
; s% D- @6 b' v) O1 A6 @
　　李麻夫妻把熊熊和叉都哄睡之後，開始做愛。

　　這時候已經快半夜了。房子裡漆黑一片，什麼都看不見。李麻覺得這樣的環境才安全，才盡興。
* A7 _0 ^1 f) V' q) O& W5 s; t
( G% k$ F: o! ^2 V! A2 O　　他在太太身上像打夯一樣運動。

　　又是在他逼近高潮的時候，突然天空亮起一道閃電。李麻警覺地朝那個男嬰睡覺的方向看了一眼，竟然又看見了那雙黑亮的眼睛。

; b# x2 Q7 x. {: l" H- D% y　　閃電一閃即逝。
5 o, |3 U2 i! ]# i
  e, H- k; _( r6 C　　那雙眼睛一閃即逝。
% L0 A5 y; x4 A/ T. M7 p
　　李麻沸騰的血一下子就冷卻了。他從太太身上翻下來，眼睛死死盯著那個男嬰睡覺的位置，突然把燈打開。
$ C+ v. o3 A; i  }, T: c
　　男嬰睡得很香甜，像雪花一樣安靜。他皺著眉想，難道是自己產生了幻覺？
9 J" d4 s+ Z% H+ r( |6 O/ M
7 D/ e! R9 _# k　　太太擋住眼睛問：“你看什麼？”

6 u2 d8 `/ F5 s1 k　　李麻把燈關掉，陷入黑暗中，他什麼都沒有說。

spetoct

沒有源頭的哭　　
- D" g8 a3 W) Y      一個月後，這個男嬰轉到了卞太太家。
8 j7 Q- ~  y7 Y* ?! X3 s5 m! C
  `0 _" k' o) e9 f　　卞太太的老公還沒有回來。她沒有孩子，很寂寞，早盼著叉快點輪到自己家了。她提前買回了很多玩具。

　　把叉領回家的路上，她高興得蹦蹦跳跳，像個孩子。
& k; Y$ |% G. h/ t6 O+ o- c. O* n5 g
+ a( k- d5 D: c　　進了家，她拿積木給叉玩。他擺了幾次，都倒了，就不太感興趣了。
+ a: Y( V: e% C  P; H
7 ~, ]; u" |; ~  V　　卞太太收起積木，又遞給他花皮球。
! h# _- k: B& p+ x; m+ h8 q
0 d; @  i  A* @0 |; |　　他笨笨地踢，踢不準。很快也不想玩了。
% ~7 {- L% `# P' h2 G0 `( b& q
　　卞太太又拿出一本畫冊。
6 |- a: b$ f' z8 h( v% V/ d
- p" I$ T2 m( A/ o　　他翻起來。這次他專注的時間比較長。後來，他把畫冊也扔到了一旁。
" U. Z7 U% w' d7 K1 {9 Q. B5 m1 s
7 r- M8 w" U) |　　卞太太收起玩具，對他說：“叉，現在呢，我就是你的媽媽了，你要乖。你乖的話，喜歡吃什麼我就給你買什麼。”

( {8 {7 P/ |# g( o　　晚上，卞太太按李太太囑咐的那樣，把便盆放在他的小床下，對他說：“半夜拉屎撒尿就用這個盆，記住了？”

8 Y8 j! j5 H& u6 C. H4 n　　叉似乎對卞太太家的電腦更感興趣，他一次次跑到它的鍵盤前，伸出小手去擺弄。
2 J9 t. m: R. s, |9 E7 q
: S, c5 X- I/ ?. w! h3 F! Q( Y　　天要黑的時候，張古打字打累了，出門到院子裡活動身體。
/ \# `! H! w3 h" n0 f
　　西天還有一抹暗暗的血紅。
" J1 R: ~# t8 P' f2 Z
1 G) _+ K3 C( u. J& |　　他偶爾朝卞太太家的院子看了看。卞太太家沒有開燈，可能是怕蚊子。在暮色中，他看見卞太太家黑糊糊的窗子裡，有一雙眼睛，正靜默地看著自己。
# v$ z, S; v# U1 J( b
　　他打個冷戰，仔細看，竟是那個男嬰。
( }4 j7 l# @+ A1 r' {. Q
, X; u% b2 m9 P, R" J　　這眼神他見過一次，在停電的那個夜裡，他發現他又離開他的時候。他感覺這眼神很復雜，不像是一個嬰兒的眼神。

　　張古避開很復雜的眼神，繼續伸臂彎腰踢腿。他想，也許是自己太多疑了。也許這一切都是由於他當時狠心離開他，靈魂深處一直在不安……
: g; x4 B/ C7 r
　　過一陣，張古又抬起頭，看見那個男嬰仍然在黑糊糊的窗子裡看著自己。

　　老實說，在內心深處，張古對這個最早他發現的男嬰有幾分懼怕。
, W$ F0 X( p+ o, C0 l% j& @
$ e6 X$ J5 f  l! Y% I4 ~. d　　他盡可能回避他，可是，越回避越害怕。那男嬰的眼神，時時刻刻閃現在他眼前。

" F+ M- L! H5 W, {) ~　　你越離一個眼神遠你就越覺得它飄忽。

　　你越離一顆心遠你就越覺得它叵測。

　　你越離一個黑影遠你就越覺得它有鬼氣。
7 f' c3 U. W6 b; B) i3 v
　　張古突然想接近這個男嬰。
8 H( d2 ]! K5 W6 Z# c: y7 c6 y
　　他想，他對這個不懂事的小孩兒，一定有一種誤會。他要接近他的哭哭笑笑，吃喝拉撒，摸清他的脾氣，他的稚氣。他要接近一個真實的他，粉碎這令他寢食難安的錯覺。

! @& u) {$ g- S! D% X" K　　可是，他沒有勇氣走近他，哪怕一次。

" w2 O' S7 c9 j4 O, L7 H9 m　　這天上午，張古到市場買菜。
) Y9 Z! H( G) X- m* J( ~
2 ]) C% n: J: D7 Y# L　　回來時，他看見李太太和慕容太太在小鎮汽車站等車。李太太跟他打招呼：“買這麼多好吃的，招待老丈人呀？”

1 g- U  l0 u$ e( G% k( X　　張古：“幾個朋友要到我家來喝酒。你們去哪裡？”
+ t8 L8 }1 ?8 B6 B- s7 H
　　李太太：“我們到城裡去。”

　　張古把吃的喝的準備齊全了。下午，他的幾個朋友來了。其中有馮鯨。
4 W' Y5 t6 R5 v
' q) ]4 P1 J6 r( A# P4 j: c　　喝酒時，張古問：“那天斷電查清楚了嗎？”

　　馮鯨說：“上哪兒查去！”

　　全鎮只有張古一個人固執地認為那天停電和男嬰的出現有關係。
( B3 I" f7 c& ^1 j! }
　　朋友1問：“聽說停電那天你們17排房撿了一個男嬰？”

　　張古說：“是啊，怎麼了？”
) [+ ?1 L! \" V
; e6 k. a  o1 S4 l0 z4 @　　1說：“沒什麼。我只是聽說，那個男嬰從來不哭，很少見。”
3 [& G  d+ {) h2 e' L
　　朋友2說：“不會是機器人吧？肚子裡裝著定時炸彈……”

' p6 p5 V5 I( i6 G  x　　朋友3說：“你說的好像是一個手抄本裡的情節，嬰兒，定時炸彈，梅花黨，南京長江大橋，什麼什麼的。”
( u5 b" I+ t/ O
　　張古打斷他們：“別胡說。那是一個挺可憐的孩子。”
( p+ [2 }# n1 ?( a: |6 c# k
　　馮鯨說：“我想起了最近我在網上認識的一個網友，她叫永遠的嬰兒。”
5 s0 q$ w/ z9 P' S
" y4 r% g& N1 w. U9 ~* B+ i　　張古的心一沉——永遠的嬰兒？
6 O( n6 A5 Z3 i3 O+ Y" J" z
8 m+ A: H1 G& y, u, X7 J: [　　馮鯨：“是一個美眉。”
1 C+ g# |; x- C4 {' ]& c
  A+ t; m+ U% j; D　　朋友2：“現在的女孩子都裝嫩——你們瞧這名字。”
/ a- B2 v; l5 x: j) M3 e
　　馮鯨：“她說，她之所以和我交朋友，是因為我的名字吸引了她。”

3 \% L( j$ E1 q0 z. B5 ~- E; z　　朋友1：“你叫什麼？”
1 Y0 z3 U, O' A, L3 I! S
　　馮鯨：“三減一等於幾。”
$ U( u9 q9 N3 R& |
% ^% L& Z% g/ l. B8 P　　朋友3：“現在的男人都裝高深——你們再瞧這名字！”

　　那天，大家喝了很多酒，唱起了歌。張古忘記了男嬰那討厭的眼神，跟大家一起狂歡。他唱的是：

　　一言不發，巋然不動，灰土土傻站著我是個秦俑。沒有哭泣，沒有笑容，我生命的背景是一派火紅。

0 g* Z7 e- y% E9 L6 Z7 A* l1 f　　我想戰天，我想鬥地，我想抄起家夥砸出一堆喜劇。我想唱歌，我想吻你，我想一步登天住進月亮裡。

3 ~7 W' {# t5 l2 ^/ p. J　　琴心劍膽晶瑩剔透，這輩子注定不長壽。哥哥請你慷慨一些借我一點酒，讓我轟轟烈烈獻個醜。姐姐請你放棄貞潔拉拉我的手，讓這人間的花兒紅個透……”
) E  B; N) [; S9 h; M2 O
　　這是周德東的歌？——正確。不然我就不會花這麼大篇幅寫它了。

　　它是我開篇那段歌詞的前部分，好不好都請你原諒，寫它的時候我正處在裝腔作勢的年齡。其實很丟人——我的盒帶只在一個地方暢銷，那就是我的故鄉絕倫帝。那裡的年輕人幾乎都會唱我的歌。

　　張古唱完，馮鯨說：“有一句歌詞不吉利，應該該成——這輩子能活九十九。”

　　……鬧到天黑之後，大家才散去。
& m& F& u; x, o( b: j
　　張古酒量不小，但是，他也有了些許醉意。他躺在床上，想起自己剛剛唱的歌：這輩子注定不長壽……覺得確實有點晦氣。

　　他又想起了那個男嬰，心裡有點虛。機器人？
, X! ^6 ~+ i( v0 j3 C

spetoct

張古屏住呼吸，繼續聆聽他。

　　過了很久，張古實在挺不住了，又合上了眼睛。

) T: l7 j. w/ m$ c8 n7 k  i　　朦朧中，他聽見那個男嬰又開始發出了聲音：嗚嗚咿咿哞哞，這次音節多了一些，有點像念經。

　　張古的心又一次被恐懼占據——假如男嬰在夢中突然說出話來……想到這裡，張古的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。
8 {3 x! p. Q6 [7 ^, u
　　他一動不敢動，把耳朵張得像飯盆那麼大。

　　過了一陣，男嬰又沒聲音了。

6 g# `) e5 v* r; L, }+ L! @8 e　　這時候，已經是後半夜了。張古特別特別困，他的注意力稍微一放鬆，他的眼皮就黏黏地沾在一起，一下滑進了夢鄉……

　　迷迷糊糊中，他又聽到那個男嬰發出了奇怪的聲音。但是，他已經滑到夢鄉的湖底，再沒有漂浮上來……他做了一個夢，夢見那個男嬰慢慢坐起來。他的心開始狂跳，想問他：你幹什麼？——可是，他怎麼也發不出聲音來，只好縮在被窩裡，觀察他的下一步舉動。他以為男嬰一定會走過來，可是沒有，他摸起他的隨身聽，在黑暗中擺弄著。突然，他哭起來。他的聲音特別難聽，像野貓在叫。

- R% H& N. u1 p4 w" w/ i# F　　他不是從來不哭嗎？

# e' b2 M7 m+ x6 {5 T　　他不是從來不哭嗎？

# r" V- t. d4 ~, w, f) N* D　　他不是從來不哭嗎？

　　張古害怕到了極點。他想悄悄跳下床，逃出去，可是身體卻像被麻醉了一樣，不接受大腦支配，一點也動不了……
9 y$ W/ j/ S: \8 e9 c# A" L9 N1 Z
　　早上，張古醒來時，那個男嬰已經醒了，他躺在被窩裡，手裡拿著那個口琴在玩，嘴裡嘀咕著各種音節。

　　卞太太來了。她的眼睛很紅，一看就是沒睡覺。

　　“他哭了嗎？”她進門就問。

1 o  \. M2 \; W% L! v　　“沒有，挺乖的。”張古說。

# I" X+ U+ R) `, R( ?　　“真是麻煩你了！”

　　“哪的話。”
4 |+ @& ]: J8 P) C& e: o8 V4 w* ?7 n
　　卞太太一邊對張古講醫院的事情，一邊麻利地給叉穿衣服。

) w! a+ g- _# z) x* K/ Q8 l0 f　　她抱著男嬰走出門的時候，張古發現那個男嬰回頭看了他的隨身聽一眼。
. i7 v9 ~9 m/ e7 A8 O
　　卞太太抱著那個男嬰走了。張古開始洗漱，又簡單吃了些早點，騎自行車出門去上班。
) C: f. R$ L7 f( B. f: M( n
# j8 i% ^. p8 @( T/ X　　今天他聽的還是周德東的歌：琴心劍膽晶瑩剔透，這輩子注定不會長壽……

, q: [6 `$ r) F　　突然，周德東的歌聲變成了一陣嬰兒的哭聲，那哭聲古怪而淒厲：“嗚哇！——嗚哇！——”

# v. [2 X$ \' `2 Z* r　　張古嚇了一跳，差點從自行車上摔下來。
! c8 H5 k# Y( R
3 M9 X  E- p1 e. C1 H　　他清清楚楚地記著，這盒帶是他六個月前在小鎮音像店買的，他聽過無數遍，沒有任何問題。直到昨天下午他還從頭至尾聽過一遍，並沒有這個聲音。

　　那麼，是誰錄上的？

　　只有一個可能：昨夜，那個男嬰在他睡熟之後，用隨身聽錄下自己恐怖的哭聲……

0 J3 e$ Q! `4 J% G- g+ h# k　　他想，難道昨夜自己做的那個夢是真的？又一想，哭聲這麼刺耳，自己不可能不被驚醒啊！難道是那個男嬰拿著他的隨身聽悄悄去屋外了？

0 k; y0 w% k! W　　張古不寒而栗。

5 [, P2 }$ l. t, Y　　到了單位之後，他一天都心不在焉，鎮長問他幾件事他都答非所問。他用手翻來覆去地擺弄著那盤盒帶，一直在想，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？如果不弄個水落石出，他會一直忐忑不安的。
! _* d9 m6 g, K
+ Y* ^8 t( }5 e% N# w! t7 @　　終於，他決定對卞太太說出這件事。

1 ^- R2 H. k* O( a# M, h3 v　　他下班回家的時候，看見卞太太正在院子裡和那個男嬰玩秋千。他在院子外對卞太太喊：“嫂子，你來一下，我跟你說件事。”
9 o1 @# u5 O6 ?4 K6 [0 o6 ?7 c
　　他一邊喊一邊觀察那個男嬰的眼神，沒什麼特別的反應，他玩得很專注。

　　卞太太過來了。
2 Y, D( u( I7 W, t( c' m( q
) y- d, _, o3 Z1 G) V　　本來，張古想把他對那個孩子的懷疑都說出來，可話到嘴邊又全部咽回去。他只是把隨身聽的事說了一遍，聲音很低。
; X/ |1 s! c; E4 L& T- o5 f
+ [1 ~+ I# C3 o9 J5 z. A　　卞太太聽後不解地問：“有這樣的事？你懷疑……”

　　張古有點不好意思：“我只是想，是不是那個孩子昨夜哭了，胡亂按了我的錄音機，把哭聲錄進了盒帶裡……”
8 K; ^$ Y; ^0 z0 Q% v! \/ i5 D
1 ]# p  D2 q+ u3 p　　“我們大家都沒聽見這個孩子哭過一次，都在為這件事感到奇怪呢。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哭聲，一定是你自己搞錯了。”卞太太說得很堅定。

; z) o' b0 t4 J8 u! t7 X　　她又補充道：“一個1歲的孩子，半夜哭的時候，胡亂抓起了錄音機，又胡亂按下了錄音鍵……哪有這麼巧的事！”

　　張古幹幹地笑了笑，說：“那可能是我自己搞錯了。”

　　這時候，他的眼光越過卞太太的肩頭看了那個男嬰一眼，他正在秋千上朝他看，那眼神說不清楚。
& `# s+ `& h7 {7 ^( h% T3 C5 P; D
5 Q6 @" }" S1 j; s3 n; a- E　　莫名其妙的嬰兒哭聲一直沒有找到解釋。張古只好把那段恐怖的聲音洗掉了。哭聲有十幾分種，占用了兩首歌的時間。之後，張古正常上班下班，日子無波無折。似乎沒事了。但是，張古心中的陰影卻沒有消散，它像烏雲一樣越來越厚重。

' _1 U  s5 Z$ Z+ l" j　　最後，張古把那恐怖的聲音歸罪於哪個朋友的惡作劇——他必須調動各種理由說服自己，否則怎麼辦呢？
2 N3 t6 k8 J: O2 u/ Y# W, P. ?# P
1 D9 w; `8 p- G/ z5 W. R/ g　　其實，我們每個人都很會欺騙自己。一生中，我們不知欺騙過自己多少次，因此我們失掉了很多探尋真理的機會。
9 @0 o" d" A& B4 o8 Q; A
5 U/ U5 I( u, ^" C0 s　　又過了一段時間，張古漸漸淡忘了這件莫名其妙的事情。
; G0 g' c! h% Q  r; [
　　我們經常會忘掉一些事情，因此我們活得很幸福。但有時候不完全是這樣。在張古完全忘掉了這件事的時候，一次他上班去，剛剛走出家門，戴上隨身聽，猛然聽見一陣嬰兒的笑聲，那笑聲極其古怪，極其刺耳。他萬分驚恐，猛地把隨身聽摘下摔到了地上！

; ]7 _, M% v% J* J0 Y" E) U, }　　他下意識地朝卞太太家看去，那個孩子正在窗子裡靜靜看著他……
: z4 E; ?4 v5 u$ W2 a
& S$ N+ H; e) j- R3 b8 d5 J( I　　張古再一次斷定：這一切都是他搞的鬼！

spetoct

永遠的嬰兒
8 k7 R0 x' f. N4 k　　這天下班後，張古找到馮鯨，問他：“那個永遠的嬰兒又出現了嗎？”
$ a& ]3 c; U/ t+ {- o
& H5 s% ]( p+ R7 l　　“怎麼了？”
. I4 w( G( r& y- E( S. g
6 P+ v1 r5 E2 o' Y4 m　　“我覺得她可疑。”張古對馮鯨描述過那個詭異的男嬰。
. K; X5 f: [$ ?( }5 ?9 V$ ~
- U$ w% \, B, m/ {- Y　　“別疑神疑鬼。我們都進入戀愛階段了！”
% r* ?# G; a: C9 E4 A; V3 ]
　　“你們見過面了？”
/ M% b+ k) _; x& [" }
　　“沒有。”

8 w0 g% u  V: m  u9 z+ A, {　　“沒見過面談什麼戀愛？”
2 R0 c7 j& u. t  t& p1 |
　　“你太土鱉了。”
. G. X6 l* E; p0 c2 _" G
　　“我不想跟你鬥嘴，我只想知道那個永遠的嬰兒在網上跟你聊些什麼。”

　　“我們每個周二的晚上都在網上碰頭，12點，約好的。我們聊天的地點叫——三兩個人。”

　　每個周二？

　　張古從馮鯨那裡回來，在17排房看見了鎮長，他剛剛從卞太太家裡出來，卞太太在後面送他。

　　張古：“鎮長。”
" q5 v4 Q% R3 F6 `0 S  S' Y2 k
　　鎮長：“小張啊，是不是和女孩子約會去了？”
% l& ?( E2 b& L7 F4 c
( }9 V& U* j/ C( J1 _　　張古：“你不幫我介紹，我上哪裡找去呀。鎮長，到我家坐坐吧。”

　　鎮長：“不去了，我還有事兒。”
7 E0 J& s* m/ J( r8 M% ^) A$ U; a
0 k4 R2 w7 c& D$ l1 F　　卞太太對張古說：“鎮長聽說我們收養了一個孤兒，特意來看望。”

　　鎮長回頭對卞太太說：“有什麼困難可以跟鎮政府說，大家一起想辦法解決。”

　　卞太太：“沒什麼困難，多一張嘴而已。”

　　鎮長：“另外，別忘了通過正規手續給這個小孩報個戶口。”

! O- o# z, C$ D5 d# x% |　　卞太太：“這幾天我就去。”

　　濃眉大眼、平易近人的鎮長走了。

　　他是一個好鎮長，辦大事有魄力，對小事很細心。絕倫帝小鎮的人都很佩服他。

　　鎮長走後，張古問：“嫂子，我問你一件事——夜裡你在家嗎？”

+ {0 C8 `7 ]+ e　　卞太太有點疑惑，笑了：“怎麼了？”

- a6 |) j7 Z) |/ W　　張古馬上意識到這句話有點誤會——卞太太老公不在家，自己又是單身小夥子。他補充道：“我是問，以前每個周二的夜裡你都在不在？”
: Q- `& A* [5 `# ^8 ?
　　卞太太說：“經常不在。”

6 d/ S, F1 }5 I6 x6 \　　張古的心猛地跳起來：“你……”

1 L2 M- ?! R: j! e. I' u　　卞太太有點不好意思：“玩麻將。”
1 r+ a: L- {, r$ w! E
+ L; U  F/ a. o) x9 i) A　　張古：“為什麼非得是周二呢？”

& A; s$ I7 d) N0 |$ ?9 p　　卞太太：“有時候周四也玩。李太太，慕容太太，還有我，三缺一。另一個牌友是9排的那個話務員，她周三和周五白天休假，因此我們就在周二或者周四晚上玩，我們一玩就玩通宵的。”

　　張古：“那叉呢？”

' s; S% q* \4 M4 C9 Z" ~　　卞太太：“我把他哄睡了再走。”

( ?8 {+ ]& a: _/ [4 U; _+ g! U　　張古：“噢，是這樣。”

　　卞太太：“張古，你怎麼最近顯得這麼神秘？連裝束都變了。”
+ u( r8 |6 \; y; l) U2 N; F* }  |
　　張古笑了笑。
. X6 `% a5 o: a" b/ p
2 d9 S. V6 t' Q　　卞太太：“沒事了？”
% t2 k' W& [. I
+ o4 w, C5 r) F1 [0 a4 v  o　　張古：“沒事了。”

　　卞太太走之後，張古的心中畫了一個大大的問號——真的是他？
  {7 H& {$ A1 p# r) c  l+ m, w
+ W5 L( \" C! N　　巨大的恐怖又朝張古逼近了一大步。

　　但是，卞太太的話並不能證明永遠的嬰兒百分之百就是那個男嬰。如果卞太太固定每個周二不在家，那麼他基本上就可以肯定自己的猜疑了。可是，她每周有兩個晚上不在家，叉為什麼周四不與三減一等於幾聊呢？難道，永遠的嬰兒每個周二和三減一等於幾聊天真的是一個巧合？

　　這復雜的問題讓業餘的張偵探難以判斷。

) z3 q  U# F* P# `4 |' g　　到了周二的12點，張古準時進入“三兩個人”聊天室，他要在屏幕上看一看那個永遠的嬰兒說些什麼。
4 u" _: C; u/ l2 M0 u
　　奇怪的是，他在網上轉了幾個小時，就是不見那個永遠的嬰兒出現。

　　張古氣得差點把電腦砸了。
7 y2 m' a; i# Z
' {' w  Q/ g5 }1 \$ N* [　　天亮了，張古給馮鯨打電話：“怎麼回事？她為什麼沒出現？”
' u- q) J# E2 z9 x5 f! p
3 r9 v) Y5 p! ?9 g( k# }( q　　馮鯨：“我也不知道。可能她不在家。”

; P0 A0 m. I9 m, G6 s& {　　張古很沮喪：“下次，你再遇見她，把你們聊天的內容給我留個記錄。”

; ]+ G+ g% g9 Z! \1 R( Y　　下一個周二，張古沒有在電腦前監視，那個永遠的嬰兒就在網上出現了。

: n# t# n9 ?1 e+ O　　三減一等於幾：你好！上周二你去哪了？
* n2 @; ]* f8 H- }% T+ b
2 ]* F( n( F9 E3 T# N# a& F( K　　永遠的嬰兒：考試，臨陣磨槍。抱歉，讓你空等了一晚上。
# t" O( y1 F9 w9 ]7 g
: w$ K$ v4 R9 B4 q　　三減一等於幾：只要你不讓我等你一千零一夜就行。

+ U: y. V" K5 D. y/ x　　永遠的嬰兒：我不是那麼無情的人。

4 ^% e1 ~. P, T3 u1 G　　三減一等於幾：考試過關了？

) w8 j& r, J$ N/ c: v' n! W　　永遠的嬰兒：我老爸是當權者，走旁門。
% I( J+ z) I" v* o1 z
　　三減一等於幾：有一天我是不是要見他？
, q1 G! H3 `1 Z( D
　　永遠的嬰兒：私奔的話就免了這個環節。

' U) q7 D1 d* w; ?　　三減一等於幾：我想先見見你。
" X( y! z) v: L9 f8 h/ E6 A) R: O; u9 h
　　永遠的嬰兒：還信不過我的性別呀？
3 g8 R) L9 a" H+ N/ o
　　三減一等於幾：一萬分地相信。每次你出現，我的機器都有香氣。

6 M4 b9 ]3 b7 v% S5 S　　永遠的嬰兒：媽媽說，我的眉毛很漂亮。

　　三減一等於幾：外貌和靈魂有什麼聯係嗎？
/ q& k+ C" i: W- G6 E% `1 w
　　永遠的嬰兒：醜人內心肯定險惡。

　　三減一等於幾：我不苟同你。
) h# c$ x: Z( j# f
: E9 Z4 x9 X7 R$ e　　永遠的嬰兒：你會上當的。
( a9 a; [7 B! U1 X; I# I) O
, L2 W4 \4 x8 G# |* g　　三減一等於幾：你為什麼叫這個名字？
$ |9 G3 P# a1 `) j% h: ?9 T% d
0 W6 h5 v$ M4 S　　永遠的嬰兒：我喜歡嬰兒呀。
4 L% E0 X2 e3 Z" h5 n0 l
　　三減一等於幾：充滿母愛？

　　永遠的嬰兒：你不喜歡嗎？

% @8 V/ U6 C8 Z" k1 b; [　　三減一等於幾：我可能只喜歡自己的孩子。
- U7 ?& k, F  [9 G0 I) M
　　永遠的嬰兒：你母親就是你前世的嬰孩。你的嬰孩就是你來生的母親。

　　三減一等於幾：真讓人感動！

　　永遠的嬰兒：這跟輪回不是一回事。

; ]2 \$ L5 e5 G　　都是類似的對話。

　　換了別人早灰心了。但是張古沒有鬆懈，他字斟句酌，一直往後看。最後他們說——
  @% J# a; p: I1 M6 o" R4 l
　　三減一等於幾：這個聊天室就剩下咱們兩個人啦。

$ @7 W, a( ~; K　　永遠的嬰兒：這個世界就剩下咱們兩個人啦。

　　三減一等於幾：我喜歡這樣的寧靜。

　　永遠的嬰兒：有點冷。
- V+ H/ m: H8 v  Q" w5 A4 {. h
1 K" r2 b* g+ e0 M* Y. V) |　　三減一等於幾：你是寂寞。

　　永遠的嬰兒：離開吧。
% n, V6 ~# q, A) D7 g8 q+ P' M, \
+ m1 p' ^! P$ D2 A2 n　　三減一等於幾：再聊一會兒唄。

9 D' A/ K4 t2 K5 K7 I　　永遠的嬰兒：你答應我，以後不要對任何人披露我們的交往。
! r2 R  \+ s8 E+ x  b
/ l+ }/ ^# i9 \　　三減一等於幾：沒有的事啊！
! k6 t8 \$ L# J4 n( S1 t  d+ y- D
2 }  Y$ ], r7 I+ M( a7 U. {) |　　永遠的嬰兒：再見。……

9 d. v- V  V9 `- l* T8 B　　從這些對話裡似乎看不出什麼來。

　　難道這個永遠的嬰兒真是一個女孩？網上比這更奇怪的名字多如牛毛。

　　只是，她最後說的那句“以後不要對任何人披露我們的交往”讓張古感到駭異。  
; \( x! E/ e. }/ r

% C5 e1 B  N7 ]; g! v8 Q 贊助網站
4 G9 \' A, O, j: j- C& E, d2 k* b

spetoct

井
3 F( [$ \, e0 |/ }　　慕容太太的丈夫是個軍人。
  f& D9 T- Y, V+ }2 g
+ F# t& N5 V  `( d　　他的駐地在草原上。那地方很遠，好像叫什麼紅格爾。他現在不夠級別，還不能帶家屬，夫妻倆只好兩地分居。
8 K( x! \+ i' D5 ~* r1 y. a
　　他一年探一次家。
2 b/ A1 L& k: h  h; Y/ |. _
0 U! O! q3 J0 Q8 G　　迢迢出生以後，只見過爸爸一面。
/ |( S5 k3 w8 t- \
　　迢迢出生時才3斤重，身體狀況一直很不好。她厭食，經常生病。慕容太太帶她到醫院看過很多次，沒什麼實質性的病，就是體質弱。

　　全家人把迢迢當成掌上明珠，特別嬌慣，她要什麼給什麼。全家人包括迢迢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。
4 t  D# {3 V3 z0 Z
+ ~7 a% \8 k8 _; c　　這一天，慕容太太把那個男嬰抱回了家。沒想到，迢迢見了那個男嬰，“哇”地一聲大哭起來，使勁朝媽媽身後躲，極其恐懼的樣子。
. K7 o0 n/ q$ h# K, Y, e7 c
$ q8 A! ^: v$ @' K2 e　　她已經會說一點點話，她一邊大哭一邊指著那個男嬰，驚駭地說：“媽媽媽媽，打！打他！”……

　　“你這孩子，怕什麼呀？”慕容太太不解地問。
! ^/ w) x% w7 j( v
　　“打！打他！”迢迢哭得更厲害了……

# E# U. d" j0 _- D" O　　那天，迢迢一直躲避那個男嬰，一直哭鬧不止，怎麼哄都哄不好。

　　慕容太太很著急，她弄不明白，迢迢怎麼見了這個男嬰之後就像受到了巨大驚嚇似的？
+ v/ `. d9 k  T5 J; c
　　過了幾天，迢迢似乎好了點，不再哭鬧了，但是她還是不肯跟那個男嬰玩。

8 P& b% }* E5 }2 r- v% V3 B/ x　　又過了幾天，迢迢勉強跟那個男嬰在一起玩了，卻沒有消除對他的排斥，什麼玩具都不讓他碰。

3 P: N9 K! U0 q8 X3 O) E　　一次，為了搶奪一個布娃娃，他倆打起來。慕容太太急忙過來把男嬰抱到一旁。

　　布娃娃到底落在了男嬰的手裡。

1 m* h; Z$ V: q8 q; Q2 c, O5 u8 b　　迢迢哇哇大哭，她指著男嬰還是說：“媽媽媽媽，打，打他！”

' O- v% Q8 O' Q# K+ Z: F5 B- i　　慕容太太又拿來一個布老虎，塞給迢迢：“迢迢乖，玩這個。”

　　迢迢哭得更厲害了，指著那個男嬰說：“打！打他！”

. W, N6 ?" b+ I9 V" {) q　　慕容太太沒辦法，就過來對男嬰說：“妹妹哭了，你把這個布娃娃給她，聽話。”
% {+ u$ |$ }& E1 H9 d
　　男嬰不說話，把布娃娃扔在了地上。慕容太太撿起來，吹了吹灰土，給了迢迢。

　　迢迢委屈地拿起布娃娃，一個人玩去了。
2 u$ i8 \% z+ ]( F: V
5 {  D# z5 y0 `: x　　慕容太太把男嬰放在沙發上，打開電視，找了一個動畫片，說：“咱們看電視，看動畫片，可好看了。”

" N+ `; [# S1 R* v　　迢迢蹣跚地走過來，“啪”地閉了電視。然後，她敵意地看著那個男嬰。她這幾天剛剛學會開關電視機。

' Z9 @5 W( ~4 ?8 b( m" d　　男嬰指著迢迢，對慕容太太“嗚嗚咿咿”地說著什麼，好像在告狀。
4 @) g1 z1 C0 g
　　慕容太太又打開電視，對迢迢說：“迢迢，你這樣做是不對的。”
: y7 Z4 f1 X2 P) ~  \) J, }" D
　　迢迢很強，又一次閉了電視。
8 T5 ~! z; m1 W  [, B  J& q
) [+ A. F# P& N; R$ A: h# b　　慕容太太歎口氣，強行把迢迢抱到臥室去。她回來正要為男嬰打開電視，就傳來迢迢驚天動地的哭聲。
* p/ k& y, ]. L% m1 G3 I9 D! l& k3 w' ]
　　沒辦法，慕容太太只好說：“叉，咱不看了。”

　　男嬰老老實實地坐在沙發上……
( s6 F% H+ b2 n: m8 X7 f7 B4 N
! g0 m6 n; q2 F　　晚上，慕容太太把迢迢放在自己的左邊，把男嬰放在自己的右邊。
! e) C* P- s* a4 W" D
0 V  T" B, t* \! S　　迢迢還在吃奶。她扒開媽媽的內衣，小嘴裹住媽媽的一只奶頭，吸吮。
' s7 }: S& T) A6 F  ^5 `: O6 W
0 d8 Q4 s5 U) w7 `3 E  ]( I　　男嬰在另一邊老老實實地看。

　　慕容太太的心中有一點難過，就問：“叉，你吃嗎？”
' k% P; {% h( z
　　男嬰還在看，他的嗓子微微動了動。

　　慕容太太用一只胳膊把他的腦袋抱起來，讓他吃另一個奶頭。
9 [/ w( Z: X! T! r
　　迢迢大哭，奮力推男嬰。推不走，她就狠狠撓了他一下。那男嬰的小臉上立即就有了幾條指甲印，慕容太太嚇得趕快把他推開了。
0 [% C" n) Q0 I& N) \: u
' H& _* e- t# h* F9 Y2 N% E　　男嬰仍然沒有哭，他愣愣地看迢迢。
8 I5 \. B* m/ S- e7 Y1 Y
　　慕容太太對迢迢說：“你怎麼能欺負人呢？壞孩子！”
  f9 P9 H4 G% I' W  {6 @, i
. G( Z( u' L' k* t0 b0 O* i/ s　　迢迢哭得更委屈了，蹬著腿。

　　慕容太太只好抱住她：“好了，別哭了，媽媽不說了，不說了還不行嗎？”

　　迢迢還在哭。

' c' @" }. u' r; B3 m+ C5 e　　慕容太太說：“你要什麼？媽媽都給你。”

　　迢迢想了想，止住了哭，抽抽搭搭地說：“我要吃糖！”

　　不管怎麼嬌慣，平時慕容太太從不給迢迢吃糖，她天生氣管就不好，總咳嗽。
0 u( Y: r% g6 x
# x( A% C: B, r$ @' o! {: A　　慕容太太嚴肅地擺擺手：“就是不能吃糖，牙會黑的。”
* J. x8 D4 M8 u& R9 c; E
0 j( T( k' A' y; R4 W" E　　迢迢又張開嘴大哭起來。

  {* ^7 g' y/ Q) L0 v　　慕容太太：“好吧，小祖宗，我給你拿去。”說著，她下床拿了一顆糖，剝開，遞給迢迢。
6 K( k7 D. ^2 [1 [3 J# R/ V
　　迢迢吃了糖，好像心滿意足了。心滿意足了一陣子，她又看見了男嬰，立即不高興了，用手做著打他的動作，說：“不要！不要！”
& N- v4 ]  h  s" N( U7 E
　　“好，不要他。”慕容太太一邊說一邊伸手把燈關掉，說：“那個小孩走了。”
! R; q. N$ R3 i6 |6 `; t9 ^
　　迢迢沒有懷疑，她幸福地抱住了媽媽……
) L1 M) U% P8 }- M
" e8 q  u" X, L  f3 i9 L　　睡到半夜，起風了，窗戶被吹得“啪啦啪啦”響。
6 u7 f0 Q/ E" e5 W4 a5 \
　　迢迢在睡夢中又好像受到了什麼驚嚇似的哭鬧起來。慕容太太被驚醒了，她抱起迢迢輕輕地悠，為她哼著搖籃曲。可是她還是哭，嘴裡含糊不清地喊著：“媽媽媽媽，打！打他！……”

  h! y' a  {, r+ y& N　　房子裡漆黑。慕容太太有點瘮。
- i, j5 D8 W# k6 O2 X
0 N% {1 X1 L2 W4 P2 X" H( J　　最近，慕容太太總想，迢迢這樣霸道，不容人，長大怎麼辦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