戀屍

spetoct

崔圓圓是醫學院大二的女生。和所有大學女生一樣，她期待愛情。和所有看偶像劇的大學女生一樣，她希冀灰姑娘的童話。
0 @5 Z! e1 v9 \* P* C# B
9 I% @1 d6 d/ J# Y0 |  g最不切實際的是愛戀。最渴望變成實際的也是愛戀。
7 a* A- Z1 P5 E- s; }. ^; V4 d
' l+ q" b3 ~9 x& b  f. t然而崔圓圓還是寂寞的走在冰冷的停屍房盡頭，溫習講義，用一袋酒鬼花生買通了看門的大爺，通融自己可以多多接觸人身,好在期末考裏拔下頭籌。
3 T7 s# I) [! d3 n
這也是她唯一的籌碼了。崔圓圓不是好看的女子，所以她深知，如果想要嫁的差不多些，起碼要有個好前程。
8 O5 t' ]& i! ^( }! K
& i+ ?" Z5 P; @( J" m一個女生呆在這裡不是不冷的，不光是體溫，心也一樣。

害怕。

8 d3 J6 l7 h3 @  i, {: s8 g. o今夜尤甚。

* o' S) Y& ^; l$ ^( W5 M* y停屍房剛送來的是一具年輕的身體，車禍旋過，上下兩節，分家分體，慘不忍睹。

然而這是最新鮮的，利用起來最好。

崔圓圓硬著頭皮挑開白布，看見了慘烈的身軀，也看見了。
9 F4 n% M1 |, d! R4 \- u
年輕樣美的臉。那麼美。眉清目朗，風月無邊，少年的清秀畢現。崔圓圓把嘆息咽在肚子裏。她見過他。她沒想到是他。
- T5 Y, D* q0 z- R( x/ W8 P: U8 n& h
% p0 c* x% G1 x0 ?高中，她也曾偷偷愛過的，一個男生，優秀，手指纖長如歌，彈起鋼琴如同駕馭魔杖，一起一落都是風華。

然而他現在躺在這裡，衣不蔽體，赤|裸的，但不羞恥，他無知地躺在她的面前，帶著一些安恬和淡然。
% g& c3 X* P" `: @% s
7 \& c* _1 n0 c( C* c5 D崔圓圓手裏的講義掉在地上，小夾子彈開，嘩啦啦散落一地，有如遲來已久的溫柔，倉皇。
# z$ K% a/ T# W1 Y3 x. Y7 |
: T' U' W: e5 q( K% f她的淚沒有衝出來，因為不知道該放在哪。他的手是閉合的，緊緊攥著，仿佛攥著求生的希望，但他的臉又是安然的，沒有糾結。

# p" I4 u" O( d! O( W# j8 J' o崔圓圓的指尖劃過他眉間的傷痕，那一道，説深不深，説淺不淺，翻捲著，泡太久，沒有血。散發刺鼻的藥水味，然而此時此刻她想起的，都是他身上曾經有的青草香。
# @* i; M, t3 s
: Q+ N6 l- I9 s2 K) r7 `" e4 ^; p怎麼會呢？怎麼會。

+ q4 ]4 N7 v- n( O就是會。生命還不就這樣，前前後後，前仆後繼。

時無止，分無常，終始無故。
7 o4 y/ E' v. u, F+ W! [( N$ ?! \
' ]/ P1 W! |( r7 D5 i6 Y8 Q+ ^崔圓圓回來的時候有些不正常，最早發現的是同寢室的曖曖。曖曖從睡夢裏卷回身子來，聽見窸窣水聲，睜開眼睛就看見崔圓圓在水池洗些什麼，對著鏡子，瞪很大眼睛。曖曖長大嘴巴卻沒有叫。抖抖索索繼續睡。直到醒來，崔圓圓已經不見，她的內褲昭然挂在衣架上。

曖曖把昨晚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講與寢室其他人聽。大家愕然，心驚。

9 C/ Z) @+ P5 ]: g# g% h3 V6 W5 }# {很快，整個校園都充斥著不倫不類的傳説，崔圓圓成了異種。愈發沒有男生肯喜歡她了。她愈發像一個醜小鴨而不是灰姑娘。

$ l7 n/ H7 |$ e2 B) q崔圓圓是不理的，依舊每日夾著講義和筆記穿梭在教室，食堂，停屍房，宿舍。睡的愈發沉重，呼吸輕巧但厚重壓迫。夢中有尖叫。
: K7 F! H: I0 [9 e! k6 C
有人聽見，説那些叫聲像是在哭泣什麼。哀嘆，不要走。不要走罷。
5 z) @# y  c2 ^; C+ ~6 M
) u! ?6 w+ D# d; Z9 d# H" y# R崔圓圓的臉愈發蒼白了。白的好比墻紙，一吹就破的模樣，像張面具。誰也不知道底下的本色。

一批屍體用過了，就要換新一批。那些舊的就要丟掉，處理掉。
# O# j4 H3 T* C/ L
處理屍體的前一夜，有人見過崔圓圓又去停屍間了。看門的大爺聽見了哭聲，好不淒厲，但是又很釋然的樣子。讓人覺得徬徨。

. h& J6 `  ]$ E: M- Y& |7 n9 N第二天是周天，寢室的四個人按照慣例去校外的小館子AA聚餐，一個禮拜總要吃頓好的，女孩子大抵都是饞蟲餵大的。
& }; P( g2 P2 u! R  `* t
; h; F; z, e) E2 v大家是不想叫上崔圓圓的，怕她心情不好，也掃了大家的興。
3 _$ h4 U5 H) q3 Q. o* I3 Y3 i2 R5 ~$ A
$ v# q; X) |9 _2 N1 f0 ?4 y5 h5 B就在曖曖準備關門的時候，一隻手伸了出來，恰好卡在門縫裏，狠狠擠了一下。曖曖嚇了一跳，連忙松手。迎面是崔圓圓蒼白的臉，她沒叫，只是咬著嘴唇，殷紅浸出來更顯臉龐的白仄。
* p, F2 @" k9 i) k, Y
; Y( d7 v# c6 i( g! D等我。我同你們一道去。説著她便披上外套尾隨而出。

三個姐妹走在前面，各懷忐忑。崔圓圓就那麼不遠不近地徘徊在後，像是一隻拖遝的木偶，但終究是跟上的。
% b( [, c- P- `
+ S  o+ i# X% N) ^過馬路的時候大家在談論新晉偶像的身材，有的偏向臉蛋，就又沒有討論心的。崔圓圓打算插嘴的，伸出手去拍曖曖的肩。
4 J% A1 J; @! d" F+ [4 n
* L6 q; t( i5 [4 y" k2 S4 F" O( v4 C誰知驀地嚇壞了曖曖，就那麼一甩手，崔圓圓被反彈開，恰有一輛大卡車呼嘯而過，帶風帶水的模樣，太過迅疾。

4 k1 u4 [: f6 J, R1 R& j3 k崔圓圓被懶腰截斷，下半身的腿好像死去的青蛙一樣，彈了兩下又不動彈了。渾身嫣紅，只有臉還是白的，笑也恬靜。
3 N, ?6 [3 Z+ u" B  V$ W! e, |
翩躚的美。隨塵散在馬路中央。這時錯愕恐慌的三個姐妹才發現，不知何時，圓圓變得漂亮了。非常漂亮。
! p/ M8 \4 C/ F% y  L# H
! d) `9 M$ S: i1 X/ W誰説的來著？戀愛中的女人最美。